第二一〇讲：QQ群讲座稿：《诗经·陈风·东门之枌（音坟）》（一）（2017.01.08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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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（建议背诵）：
诗序：《东门之枌（音坟）》，疾乱也。幽公淫荒，风化之所行，男女弃其旧业，亟（音弃）会於道路，歌舞於市井尔。
第一章：东门之枌，宛丘之栩（音许）。子仲之子，婆娑（音梭）其下。
第二章：谷旦于差（音插），南方之原。不绩（音继）其麻，市也婆娑。
第三章：谷旦于逝，越以鬷（音宗）迈。视尔如荍（音桥），贻（音宜）我握椒。
一、题解：
【1】自此诗始，连续几篇之题，皆有“门”字，如《东门之枌》、《衡门》、《东门之池》、《东门之杨》、《墓门》。是故，其中之“门”字，必有寓意焉。有何寓意？当从“门”之象以求之。“门”字“从二户”，“户”为单扇之门，“门”为双扇之门。
无论是单扇之门，抑或是双扇之门，皆有“别内外、通内外”之用。墙壁惟有“别内外”之用，而无“通内外”之用。《说文解字》曰：“门，闻也。”注曰：“闻者，谓外可闻于内，内可闻于外也。”此是兼顾“别内外”与“通内外”而言。
内外本自有别，若使无别，则“门”与“墙壁”皆时其用矣。其中三篇皆言“东门”，何也？“东”者，“仁”之方也；“东门”之内外，犹如“仁与不仁之别”也。孟子引孔子之言曰：“道二，仁与不仁而已矣。”“仁道”之行也相似，“不仁之道”，其行必多途径。
“仁道”者，有“道”可遵，如屈子所言：“惟尧舜之耿介兮，既遵道而得路。”“不仁之道”者，有“道”而不遵，或一意孤行，或出于私心，或出于私利，或出于私情，或出于私欲，如屈子所言：“彼桀纣之猖披兮，夫唯捷径以窘步。”
《东门之枌》，国门之内也；《衡门》，国门本身也；《东门之池》，国门外护城河也；《《东门之杨》，国门之外也。由“东门之内”至于“东门之外”，由“仁”而至于“不仁”也；由“东门内外”至于《墓门》，则是由“生存之门”而至于“死亡之门”矣。
【2】此诗为何以“东门之枌”为题？“东门”之象有何涵义，前已言明，故须再明“枌”字之象有何涵义。固然，从“枌”字所指之物而言，确为“榆树”品种之一，即“白榆”。倘若“东门之枌”即“东城门内之白榆”，则此诗之题不必解矣。
再者，按“口语”而言，“枌”属于“榆”之一种，故可称之为“枌榆”或“白榆”以加区别，但按“书面语”而言，“枌”与“榆”乃是两种树木，两字之不同已将二者区别开，若再称“枌榆”以区别，则可谓画蛇添足矣。
“枌”字，“从木，分声”，故可从“木、分”之象以求其言外之义、微言大义。《说文解字》曰：“分，别也。从八，从刀；刀以分别物也。”由此而言，其物本是一体，因外力外物而强行使之“一分为二”，此谓之“分”。由此可知，“枌”字“分声”之义。
“枌”字“从木”，是何义也？由“五行”而言，“木”旺于东方、春季，倘若“春行秋令”，则“木”虽在东方而不能生长；倘若春风不正而“霪雨霏霏，连月不开，阴风怒号，浊浪排空”，则“草木”必受其害。由此可知“东门之枌”之义矣。
《东门之枌》，虽言“东门之内”，然而，既不可谓之“仁”，亦不可谓之“不仁”；倘若如此以往而不知悔改，则已“乱”而临近“不仁”，即将背离“仁道”矣；何物使之临近“不仁”？从“陈幽公”而言，是其私情私欲使然也。
二、《诗序》讲解：
【1】《诗序》曰：“《东门之枌》，疾乱也。幽公淫荒，风化之所行，男女弃其旧业，亟（音弃）会於道路，歌舞於市井尔。”何谓“疾乱”？“疾”之本义，是“人被箭射伤而卧倒不起”，由此引申出“怜惜受伤者”以及“痛恨伤人者”二义。此处兼涵此本义与引申义。
由小篆及甲骨文可知，“乱”之正体字写作“亂”，其字由三象合成，一是池中有蚕茧，由此而有“繁乱”之义；二是上下之手用以整理乱丝，由此而有“治乱”之义；三是已经整理好之丝线，由此而有“治理妥善”之义。此所谓“乱”，是取“繁乱”之义。
然而，从“池中有蚕茧”之象而言，蚕茧本身虽繁而不乱；进而言之，春蚕作茧，是吐丝而自缚，由此可以引申为“自营”之“厶【后写为私】”；察规范化之“亂”字，内外两“蚕茧”已成两“厶”之象，内外皆“厶”，上下皆“厶”，由此而必“乱”矣。
是故，“致乱”之由，在于内外上下之“自私”；“疾乱”，则谓“陈国”之“君臣民”无不因“自私”而受害，同时亦无不害人；因“自私”而“害己害人者”无不是令人怜惜之人，亦无不是害人之人；伤人者在于“私”，但君子责之于己，泛言之则当责居上位者。
【2】“陈国”之“乱”，“陈幽公”须担主要之责，何也？以其自身之“淫荒”也。何谓“淫荒”？“淫”者，此字“从水”，故与“水”相关；其右半是表声之象，读音与“淫”相同，其象则由“爪壬（音找仁）”构成。“爪壬”如何解？
《说文解字》曰：“壬，位北方也。阴极阳生，故《易》曰：‘龙战于野。’战者，接也，象人裹妊（音仁）之形。承亥壬子，生之叙也。与巫同意。”据此而言，“壬”之位在北方，北方乃是日所不至之方，故幽暗而暧昧；于女子妊娠有关，则有男女房事有关。
所谓“与巫同意”，则与“女巫与所降（音酱）之神交媾”有关。从“爪”字而言，凡“从爪”之字，皆有“抓取而持有”之义。“壬”上有“爪”，谓“并非夫妻，却由上而下而强求或勾引而行男女暧昧苟且之事”，故《说文解字注》曰“言挺其爪，妄有所取”也。
“淫”字“从水”，则谓“雨水当止而不止，致使田地水涝或水流泛滥”；由此引申，则可谓“放纵私情私欲，使之泛滥，而不知节制以礼”也。“荒”者，谓“草过盛而满地皆是，庄稼难以生长”也；引申之，则是“妄行淫邪而荒废政教”之义。
【3】所谓“风化之所行”，是指身居君主之位者有此淫邪之风，而政令不正、教化违背礼义廉耻；此风及其臣民，臣民亦从之而行淫邪苟且之事，而且“不以为耻，反以为荣”，纵然明言以为不齿，而私心艳羡，惟恨无机缘以得偿所愿。
一旦风俗如此，则男男女女不再安居乐业。君主淫邪而舍弃其政教之责，是“君不君”矣；臣子淫邪而放弃其本职，是“臣不臣”矣。长此以往，历时二三十年，庶民便会但知情欲之满足，而不知有礼义廉耻；但知惟利是图，而不顾礼法矣。
是故，男子为诱惑女子，而追逐富贵享乐。农夫不安心耕田种地，而千方百计跻身于城市；工匠不安心制作器具、器物，而想方设法摆脱体力劳作之职业；士人不安心读书修身，而惟求虚名实利；商人不安心通转有无，而投机取巧、坑蒙拐骗。
女子为诱惑男子，而追逐妖艳情欲。未嫁时，不学“女红（音功）”；出嫁后，不事公婆，不愿“相（音象）夫教子”；为“财富、事业”而奔波，而不屑于做家务，乃至不愿生儿育女；追求化妆美容、穿金戴银；为情为欲而不顾礼义廉耻。
无论男女，多不以其家为家，轻率成婚、轻率离婚，或借口有情而行苟且之事，乃至未婚而行婚后之事，杀胎孕之子，或出卖色相。多不以其业为乐，而以游山玩水、流连声色犬马为乐，视本职为苦事而不得不应付了事，乃至弃业而遨游。此谓“男女弃其旧业”。
【4】所谓“亟会於道路”，是指男女相遇于道路之上，见色而生私情私欲，既无媒妁为中介，亦不顾父母之喜怒，更不思礼义廉耻，或私相授受，或苟且云雨。何以用“亟”字？私相授受者，则可谓屡见不鲜；苟且云雨者，则可谓几次三番。
所谓“歌舞於市井”，何意也？谓唱歌跳舞于集市之上，或欣赏歌舞于集市之上。“集市”何以谓之“市井”也？此“井”非“井田”之“井”，而是“水井”之“井”。水井所在，近者共聚之所，故于有井水处而立集市，方便人们买卖货物、互通有无。
“市井”本时贸易之所，而淫风之行，使人追逐私情私欲而不顾礼义廉耻，使人追求富贵权势而不务正业，使人贪求奢侈享乐而沉溺男女相悦、歌舞娱乐。国民“歌舞于市井”，追根溯源，乃是因为“朱门沉沉按歌舞”；国民不顾礼义廉耻，源于君臣之淫邪。
学习此诗，固然须知此诗当时之意义，然而，此诗既入《诗经》，则须明其道义，以此而泛论古今中外之道理，并以此为指导，“有则改之，无则加勉”，以期改正错误、弥补不足，回归正道，致力于国泰民安。倘若据此而攻击现实，则有违于“温柔敦厚”之诗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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